鼠标箭头停在"取消订单"按钮上,我的手指微微颤抖。
屏幕上9张机票的订单信息闪烁着,总金额:27,000元。这是我用自己的信用卡为团队垫付的全部费用,也是我们这次项目成功的关键。
"张经理,您真的要撤吗?"小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颤音。
我回头看了一眼,9个人围在我办公桌后面,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他们信任我,把出差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而现在...
手机里刚刚结束的那通电话还在耳边回响:"张伟,公司不可能为你们的冲动买单。你自己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晚饭的米饭还在胃里没有消化,但此刻却像石头一样沉重。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鼠标上方。这一点击下去,不仅仅是27,000元的损失,更是9个人对我信任的崩塌,是整个项目的彻底失败。
但是,他们已经逼我到了这个份上。
01
三个月前,当我接手这个跨国合作项目时,内心是兴奋的。
"张伟,这次的德国客户非常重要,公司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总监王总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神情严肃,"你带着团队,一定要拿下这个订单。"
我点点头,环顾四周的9个团队成员。他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技术骨干小王、市场分析师小李、财务专员小张...每个人都在各自领域有着出色的能力。
"大家放心,这次我们一定能成功。"我站起身,声音坚定,"但是需要大家全力配合,包括可能的出差安排。"
小王第一个举手:"张经理,我们都愿意跟着您干!"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支持。看着他们眼中的信任和期待,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这就是我想要的团队,有凝聚力,有战斗力。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们几乎每天加班到深夜。德国客户的要求极其严格,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确认。我们熬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修改了几十版的方案。
终于,上周五,德国客户发来邮件:希望我们团队下周一飞到法兰克福,进行最后的面试和项目确认。
"成功了!"小李兴奋地跳起来。
"还没有,这只是最后一步。"我冷静地说,但心中也难掩激动,"大家准备一下,我去申请出差经费。"
然而,当我拿着申请表走进王总办公室时,他的表情却让我心中一凉。
"张伟,你知道现在公司的财务状况有多紧张吗?"王总头也不抬地看着文件,"10个人去德国,光机票就要30多万,还有住宿、餐饮...这笔钱公司现在拿不出来。"
"但是王总,这是我们三个月努力的成果,客户已经明确表示..."
"我知道项目的重要性。"王总打断了我,"但是财务就是这个情况,你想想别的办法。"
走出办公室,我的心情沉重如铅。
02
"什么?不批出差经费?"小王听到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9个人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失望,再变成愤怒。
"我们辛苦了三个月,就在最后关头被卡住?"小李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我看着团队成员们失落的表情,内心五味杂陈。这些人跟着我加班加点,从来没有怨言,现在却要因为钱的问题错失良机。
"大家先别急,让我想想办法。"我努力保持冷静,"项目不能就这样放弃。"
当天晚上,我和妻子李莉商量这件事。
"要不然你先垫付吧,等项目成功了,公司肯定会报销的。"李莉一边洗碗一边说,"你们家那张信用卡额度够吗?"
"够是够,但是万一项目失败了..."
"不会的,你这么有能力,而且团队这么团结,一定能成功的。"李莉转过身,眼神坚定,"我支持你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我把团队召集到会议室。
"各位,我决定用自己的信用卡先垫付机票钱。"我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张经理,这怎么能让您自己出钱?"小王第一个反对。
"是啊,这太不合理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反对。
我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听我说完。我相信我们的项目,也相信我们的团队。只要拿下这个订单,公司肯定会报销所有费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经过一番讨论,大家最终同意了我的方案。但我能看出,每个人心中都有愧疚。
当天下午,我开始在网上预订机票。10张北京到法兰克福的往返机票,加上税费,总共27,000元。
点击"确认支付"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加速。这笔钱对我们家来说不是小数目,但为了团队,为了项目,我必须这样做。
"订好了!"我向团队宣布这个消息时,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小王眼中含着泪水走过来:"张经理,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着团队成员们重新燃起的斗志,我觉得这27,000元花得值得。
03
周末过得很快,周一一早,我就开始为团队准备出差的各种手续。
护照检查、签证确认、行程安排...每一个细节我都亲自过目。团队成员们也都异常兴奋,提前做好了各种准备。
但是当我拿着所有的费用清单去找财务部申请报销时,问题出现了。
"张经理,您这个申请程序不对。"财务经理李会计皱着眉头看着我的申请表,"机票费用需要提前申请,不能先斩后奏。"
"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如果不抢订的话,机票价格会更贵,而且可能买不到合适的航班。"我耐心解释。
"我理解您的考虑,但是财务制度就是这样规定的。"李会计为难地说,"而且这笔费用数额较大,需要总监以上级别批准。"
我只好再次去找王总。
这次王总的态度明显比上次更加冷淡:"张伟,我上次就说过,公司现在财务紧张。你没有经过批准就自作主张,这本身就是违规操作。"
"王总,您当时也说了让我想办法,现在办法想出来了,为什么不支持呢?"我努力控制着情绪。
"想办法不是让你随便花钱!"王总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你知道27,000元对公司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一个价值500万的项目!"我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如果我们拿下这个订单,公司的收益将是成本的几十倍!"
王总冷冷地看着我:"那只是如果。万一项目失败了呢?万一客户最终没有选择我们呢?这27,000元谁来承担?"
我一时语塞。确实,任何项目都有风险,但是不尝试就永远没有机会。
"总之,这笔费用公司不能报销。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王总下了最后通牒。
走出办公室,我感到一阵眩晕。27,000元,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公司不报销,我将承受巨大的经济压力。
但是更让我痛苦的是,我该如何面对团队成员们的信任?
04
下午的团队会议气氛异常沉重。
当我把王总的决定告诉大家时,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意思?公司不报销?"小王的声音有些发抖。
"那我们的出差怎么办?"小李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大家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最坏的情况下,这笔钱我个人承担。"
"不行!"小王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张经理,我们不能让您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损失。"
"是啊,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分摊吧。"小张提议。
"或者我们干脆取消这次出差,重新想其他办法。"小李说。
看着团队成员们着急的样子,我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人真的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领导,愿意和我共同承担风险。
"大家听我说,"我站起身,"这个项目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我们能力的证明。如果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我们永远不可能成功。"
经过激烈的讨论,我们最终决定按原计划出差,费用问题暂时搁置。
但是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张伟,我听说你们团队要自费出差?"电话里是人事部的陈主任。
"是有这么回事。"我如实回答。
"公司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坚持要去,可以,但是所有的费用和风险都由你们自己承担。而且,如果项目失败,你作为项目负责人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挂断电话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公司不仅不支持,甚至还在给我设置障碍。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团队成员们都在期待着这次出差,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05
出差前的最后一天,我约了王总吃晚饭,希望能够最后争取一下。
餐厅里,我们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王总,我知道公司现在确实有困难,但是这个项目真的很重要。"我尽量诚恳地说,"如果成功了,不仅对公司有巨大收益,对我个人的职业发展也很关键。"
王总放下筷子,严肃地看着我:"张伟,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要明白,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每一笔开支都需要严格控制。"
"那如果我们拿下这个项目呢?公司是否可以考虑报销?"
"如果项目成功,我们当然会考虑。但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王总的回答模棱两可。
饭后,我们一起走出餐厅。夜晚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但我却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
"张伟,有些话我必须直说。"王总突然停下脚步,"公司对你的这次决定并不认可。如果项目失败,你需要承担全部责任,包括经济损失。"
"我明白。"我点点头。
"而且,即使项目成功,公司也不一定会报销这笔费用。毕竟你是违规操作在先。"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接刺入我的心脏。我终于明白了,公司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支持我们,甚至在故意为难我们。
回到家里,妻子看出了我的异常。
"怎么了?事情有变化?"
我把今天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她。李莉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也就是说,不管项目成功与否,公司都可能不报销这笔钱?"
"是的。"我苦笑着点头。
"那我们怎么办?27,000元对我们家来说不是小数目。"
我看着妻子担忧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为了所谓的事业和团队,我把家庭也拖入了风险之中。
"要不然,你把机票退了吧。"李莉小声建议,"虽然会有损失,但总比全部损失要好。"
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继续坚持,意味着承担巨大的经济风险;放弃,意味着辜负团队的信任和三个月的努力。
吃完晚饭,我坐在电脑前,打开了订票网站。9张机票的信息依然在那里,每一张都代表着一个人的希望和信任。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游移,内心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此时此刻,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一个可能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决定。
06
鼠标移到了"取消订单"的按钮上,我的手开始颤抖。
点击"确认取消"的瞬间,我感到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屏幕上弹出确认窗口:"您确定要取消这9张机票订单吗?取消后将收取20%的手续费,约5,400元。"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击了"确认"。
"订单已取消。退款将在3-7个工作日内到账。"系统的提示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27,000元瞬间变成了21,600元,5,400元就这样蒸发了。但更痛苦的是,我知道明天早上面对团队时,我该如何解释这个决定。
第二天早上,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公司,在会议室里等着团队成员们的到来。
小王第一个进门,看到我阴沉的脸色,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张经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其他人陆续到齐,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各位,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我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我昨晚把机票全部取消了。"
会议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什么?为什么?"小李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张经理,您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德国吗?"小张的眼中含着泪水。
我看着这9张充满失望和愤怒的脸,心如刀割。这些人信任我,跟着我加班加点三个月,最后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我把昨天和王总谈话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大家。"我努力保持冷静,"公司明确表示,不管项目成功与否,都不会报销这笔费用。而且如果项目失败,我还要承担额外的责任。"
小王激动地站起来:"那又怎么样?我们可以自己承担费用啊!"
"是啊,大不了我们一起分摊。"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支持。
看着团队成员们的反应,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但也更加痛苦。正是因为他们的信任和支持,我才更加不忍心把他们拖入这个泥潭。
"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我不能让你们跟着我一起冒险。"我的声音开始颤抖,"这是我作为领导的决定,也是我的责任。"
07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小王开口了:"张经理,您知道这三个月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听出其中的愤怒和失望。
"我们每天加班到晚上10点,周末也没有休息过。我女朋友因为我总是加班和我分手了,小李为了这个项目推掉了研究生考试,小张甚至把孩子送回老家让父母带..."
小王的话像一把把利剑刺向我的心脏。我知道每个人都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现在,所有的努力都因为我的决定化为乌有。
"我们不是为了钱才这么拼命的,我们是相信您,相信这个项目能够成功。"小李的声音哽咽了,"但是现在,您告诉我们要放弃?"
"我没有放弃!"我猛地站起来,"我只是不想让大家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那您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小张也站了起来,"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面对团队成员们的质疑,我无言以对。确实,我没有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就单方面做出了这个决定。
"各位,我理解大家的愤怒,但是..."
"够了!"小王打断了我,"张经理,您说得对,这是您作为领导的决定。那么,我们也有权利做出自己的决定。"
他转身面对其他团队成员:"各位,我提议我们集体辞职,离开这个不支持员工的公司。"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赞同声。我看着这些愤怒的面孔,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德国客户打来的电话。
"Hello, 张. We are waiting for your team in Frankfurt. When will you arrive?"(你好,张。我们在法兰克福等着你们的团队。你们什么时候到?)
我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经过几秒钟的沉默,我接通了电话。
"Hello, Mr. Schmidt. I'm sorry to inform you that we have to cancel this trip due to some unexpected issues."(你好,施密特先生。很抱歉通知您,由于一些意外情况,我们必须取消这次行程。)
电话那头传来了失望的声音:"That's really disappointing. We have prepared everything for your visit."(这真的很令人失望。我们已经为你们的访问准备了一切。)
挂断电话后,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我们失去了这个项目,失去了三个月努力的成果。
08
一周后,我坐在家里的书房中,看着银行账户里的余额。
21,600元已经到账,但5,400元的损失依然让我心痛。更痛苦的是,我失去了整个团队的信任。
小王真的提交了辞职信,其他8个人也陆续跟进。他们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在走廊里遇到也当作没看见。
王总倒是找我谈过一次话:"张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这件事让你学到了什么?"
"学到什么?"我苦笑着反问。
"学到了要服从公司的决定,不要意气用事。"王总的回答让我更加愤怒。
但我没有和他争辩,因为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懂得服从的刺头。
三个月后,我偶然得知,德国客户最终选择了我们的竞争对手,那是一家规模更小但更灵活的公司。他们的项目经理带着团队飞到了法兰克福,成功拿下了那个500万的订单。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新公司的工厂车间里检查产品质量。是的,我也离开了原来的公司,现在在一家制造企业做质量经理。
新工作很平稳,没有什么大项目,也没有什么挑战,但也没有风险。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按时下班,按月领薪水。
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9个充满信任的面孔,想起那个差点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项目。
也许,我应该坚持到底。也许,我应该相信团队的力量。也许,那27,000元真的能够换来500万的收益。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妻子李莉有时候会安慰我:"你做的没错,至少我们没有损失太多钱。"
我总是苦笑着点头,但心里清楚,我失去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优秀团队的信任,以及对梦想的追求。
那天晚饭后,当我点击"取消订单"按钮的时候,我以为我在保护团队,保护家庭。但现在我明白了,有时候,最大的保护就是勇敢地去承担风险。
而我,选择了最安全的路,也选择了最平庸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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